在阴郁的英格兰乡村,一场关于创伤与恐惧的心理惊悚剧正在上演。《男人》以令人窒息的视觉隐喻,撕开了女性在男权社会中的生存困境。当哈珀·马洛(杰西·巴克利饰)独自驾车驶入这片被苔藓覆盖的古老土地时,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一场噩梦般的轮回。
影片开场即是触目惊心的坠落——丈夫詹姆斯从高楼窗口纵身跃下,与哈珀最后的对视中混杂着控诉与绝望。这个充满象征意味的镜头,如同整部电影的注脚:当女性试图挣脱不幸婚姻时,男性往往以自我毁灭作为最后的道德绑架。
乡间别墅的看管人杰弗里(罗里·金尼尔饰)有着令人不适的殷勤,他所有关于"马洛先生"的试探都在暗示:这个社会始终默认女性需要男性附属。而当哈珀在隧道遭遇裸体男人的追逐,在酒吧听到警察轻描淡写地释放骚扰者,在教堂被牧师指责"诱发丈夫自杀"时,父权制的幽灵开始显露出它千疮百孔却依然狰狞的面目。
导演亚历克斯·加兰用超现实手法构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隐喻系统。当所有男性角色都由同一张面孔扮演,当裸体男人如同希腊神话中的代达罗斯般不断"分娩"出新的迫害者——从学童到神父再到亡夫——哈珀面对的已不是具体个体,而是整个男性暴力谱系的具象化。那些从伤口中爬出的男人,恰如父权制度自我复制的可怕机制。
影片最震撼的莫过于"男性分娩"的诡谲场景。当裸体男人腹部裂开,接连"诞生"出不同形态的施暴者时,加兰撕碎了文明社会的伪装,暴露出性别压迫如何通过教育、宗教、法律等系统代代相传。最终现身的詹姆斯喃喃索要"爱"的告白,恰是情感勒索最赤裸的写照。
在晨光中,寻踪而来的妹妹看见哈珀染血的微笑。这个暧昧结局留给观众无尽遐想:这是幸存者的解脱,还是新一轮循环的开始?当女性主义恐怖片逐渐成为类型片新趋势时,《男人》以其诗意的残酷和宗教仪式般的影像语言,在《仲夏夜惊魂》与《遗传厄运》之间开辟了新的心理战场。
这部电影与其说是恐怖故事,不如说是关于创伤记忆的视觉论文。那些不断复现的男性面孔,那些从伤口中重生的施暴者,都在诉说一个残酷真相:女性要真正走出阴影,必须先学会辨认那些戴着不同面具的同一恶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