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风雪夜归人》国家大剧院重磅复演经典话剧再现民国传奇

2025-06-27 09:13:10

寒风卷着碎雪拍打窗棂,昏黄的灯笼在檐下摇晃,斑驳的朱漆大门"吱呀"一声被推开。踉跄的身影裹着破旧棉袍,枯枝般的手指抚过结冰的戏台栏杆,那方褪色的"守旧"幕布上,金线绣的牡丹仍泛着微弱的光——仿佛在诉说名伶魏莲生烈火烹油的往昔。这个风雪交加的夜晚,国家大剧院舞台上正重现着八十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人生悲喜剧。

当大幕再度拉开,经典话剧《风雪夜归人》迎来第十一次绽放。张秋歌饰演的苏弘基端坐太师椅,茶盖轻叩杯沿的脆响让整个剧场屏息;余少群的水袖如白鹤展翅,程莉莎的旗袍下摆扫过满地银杏叶,这些充满戏曲韵味的细节构建出独特的东方戏剧美学。该剧自2012年首演以来,始终保持着"每演必爆"的传奇,不仅因吴祖光笔下那个关于尊严与觉醒的永恒命题,更因主创团队对民国梨园文化的精准还原。

故事内核源自唐代诗人刘长卿《逢雪宿芙蓉山主人》的苍茫意境,但吴祖光将其嫁接在1940年代的北平梨园。名角魏莲生表面风光无限,实则不过是权贵掌中玩物;四姨太玉春看似养尊处优,内心却清醒得令人心碎。当玉春将魏莲生比作"红木架上的细瓷花瓶",当魏莲生反问"我们这样的人也配谈'人'字吗",舞台上爆发的不仅是两个觉醒灵魂的碰撞,更是对那个吃人时代的血泪控诉。

余少群此次回归饰演魏莲生,举手投足间已褪去最初的青涩。他的跷功依然惊艳——单脚立地旋转时,戏服下摆绽开如雪莲;但更动人的是眼中层次渐深的光彩:从初遇玉春时的懵懂,到被点醒后的震撼,直至决定私奔时那种飞蛾扑火般的决绝。程莉莎则赋予玉春"笑眼含霜"的复杂特质,她以绢帕掩唇的轻笑,转身时珍珠耳坠的晃动,都在暗示这个女子早已看透金丝笼的本质。

舞台设计暗藏玄机:倾斜的朱漆圆柱象征失衡的旧秩序,悬垂的十二盏宫灯随着剧情推进渐次熄灭,当最后私奔戏码上演时,仅剩的两盏灯将演员影子拉长得如同皮影戏。更绝妙的是漫天飞雪的机关设计——不是常见的泡沫塑料,而是特制的蝉翼纱,落在余少群红衣上会显出深浅不一的湿痕,宛如斑驳血泪。

剧中每个配角都有令人难忘的高光时刻。杨帆饰演的李蓉生教戏时突然戏瘾发作,甩着并不存在的水袖唱完《游园惊梦》全场;董汶亮扮演的王新贵告密后,对着虚空连磕三个响头,额头沾满金粉(象征出卖灵魂换来的钱财)。这些充满象征意味的细节,让百年梨园行的生存法则变得可视可感。

特别值得玩味的是张秋歌对反派苏弘基的塑造。这个人物梳着油光水滑的背头,手持文明杖的姿势却透出腐朽气息。当他发现玉春私情时,不是惯常的暴怒咆哮,而是慢条斯理地用手杖挑起玉春的下巴,突然杖头一沉在她肩头碾出青紫——这种"优雅的残忍"比任何嘶吼都令人毛骨悚然。

复排导演丛林透露,本轮演出新增了"戏中戏"《白蛇传》片段。当魏莲生饰演的白素贞被法海镇压时,台上戏班众人突然全部变成黑衣罗汉,这种超现实处理将戏曲程式升华为命运隐喻。而结尾处老年魏莲生与年轻时的自己隔空对戏的设计,让时光折叠产生的沧桑感直击心灵。

在当代剧场技术加持下,某些经典场面有了全新诠释。玉春与魏莲生诀别时,舞台后方突然降下整面镜墙,观众既能看到演员正面,又能从镜中看见他们颤抖的背肌和攥得发白的指节。这种"表里双重表演"将人物强作镇定与内心崩溃同时呈现,堪称舞台语言的革新。

散场时总有观众驻足凝视舞台上那件被雪覆盖的红戏服——它被灯光打成琥珀色,宛如封存往事的标本。或许这正是经典的魅力:八十年前的风雪仍在今天飘落,每个时代都有困在金丝笼里的魏莲生,也永远会有砸碎枷锁的玉春。当大幕落下,那些关于尊严与自由的诘问,依旧在观众心头撞出悠长回响。

值得一提的是,该剧服装考据之严谨令人叹服。程莉莎的十八套旗袍全部采用1920年代古董面料复刻,连盘扣样式都参照故宫藏品;余少群的戏服则严格遵循"宁穿破不穿错"的梨园规矩,其中一件白蟒袍用了七种绣线表现不同光效下的龙纹。这种近乎偏执的细节追求,让虚构故事拥有了文物般的真实质感。

在首演场后台,有位九旬老人指着道具箱里的铜脸盆说:"我父亲当年在庆乐戏院当差,角儿们用的就是这种盆。"或许,正是无数这样的真实记忆碎片,最终堆叠成《风雪夜归人》撼动人心的力量。当余少群在漫天飞雪中完成最后一个卧鱼动作时,整个剧场安静得能听见雪落地的声音——这大概是对一部经典话剧最高的礼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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