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话那头传来艾莉的声音，她告诉我卡尔正在午睡，等老头子醒来听到这个好消息，准会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蹦起来。可谁知道此刻，这位倔强的老顽童又乘着他那艘"飞行船"，在记忆的云海里漂到了哪个遥远的国度？
卡尔是个典型的处女座A型血，活脱脱就是星座书上走出来的样板——固执得像块石头，较真得让人抓狂。记得小时候，他总把我和妹妹拽到顶楼特训方向感。那是他的"秘密花园"，冬暖夏凉，摆张藤椅就能消磨整日时光。他指着远方说那是北方，问太阳从哪边升起。我抢答"窗前"，他便满意地点头："很好，那是东方。"妹妹总对这些嗤之以鼻，好在智能手机时代拯救了路痴，只要GPS不罢工，我们永远丢不了。
村里人都记得卡尔当小学教导主任时的严肃模样。我们姐妹可不是什么热心小天使，却总爱变着法儿骚扰他："要帮您拿报纸吗？""削好的苹果尝尝吗？"换来的永远是中气十足的"不用！"那扇心门关得震天响，可我们总能找到缝隙钻进去，像两只泼猴大闹天宫，气得他在扶手椅上直瞪眼。
说来有趣，卡尔嘴上嫌弃，却从不说"不"。想喝冰镇果汁牛奶？他默默买来却悄悄加热；馋泡面？他早把面条烫得稀烂："这样健康。"这些看似无聊的细节，就像《飞屋环游记》里那些泛黄照片，反而成了最鲜活的记忆烙印。
不知何时起，卡尔的气球开始泄气。外出求学后，每年相处不足三百小时。那张象征家主地位的靠椅，渐渐把他的轮廓烙进木纹里。直到某天接到母亲电话，说卡尔躁郁症发作。我拎着便当去换班，两个小时的沉默里，只听见茶杯轻碰的脆响。哄他去医院时，老爷子竟在行驶中扳车门大喊"我要回家"，吓得我们赶紧调头。
那晚药效不足，书房成了临时病房。妹妹突然扮起过世的曾祖母："快回来吧，大家都担心你。"这句话让我瞬间破防。次日清醒的卡尔露出歉意的笑，那一刻我突然明白，他的病痛里藏着未完成的牵挂。
去年除夕守岁时，我偶然看见卡尔在神龛前上香，低声祈求祖先保佑两个孙女平安快乐。在他记忆里，我们永远是需要保护的小罗，是差点被现实飓风卷走的气球。即便他的"飞屋"已千疮百孔，仍固执地要为我们挡风遮雨。
重看《飞屋环游记》时总会鼻酸。皮克斯用十分钟蒙太奇道尽人生况味——那些彩色气球承载的，何尝不是我们共同的未竟之梦？当卡尔最终目送木屋飘向瀑布，银幕前的我们都懂：真正的圆满不在于抵达彼岸，而在于途中有人与你并肩看风景。就像卡尔最终明白的，幸福不过是"想吃时有饭，想爱时有人"。
如果有一天，你的飞屋真的降落在天使瀑布，请记得在梦里告诉我。把那个苏打汽水瓶盖别在我心口，让我知道，我永远是你冒险故事里不可或缺的一章。